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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告別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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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 告別(二)

這裏不是高原無人區,看不到人不足為奇,而這裏是內地,只不過人煙稀少而已,應該能有相鄰的同伴出現,為何這般死氣沈沈寂寥?空寂的道路拐過彎和不拐彎,下溝過河一模一樣,空寂的原野嗖嗖嗖倒在車後,了無情趣,孤獨寂寞之餘,就有一種絕望的念頭。

即便是那些疙疙瘩瘩的土包石頭,都讓積雪覆蓋了,憑空的有些臃腫,靜靜的躺在那裏沈思,就像被厚厚的積雪捂死了出不來氣,仿佛時間對它們是永恒。厚厚的積雪把道路上的坑坑窪窪掩埋了,就像形成了一層舒適的緩沖墊,汽車行駛在上面軟綿綿不顛簸,好不愜意。

平時顛簸吵鬧的駕駛室叮叮咣咣,吱吱嘎嘎,乒乒乓乓,劈劈啪啪,就像交響曲好不惱人,此刻也寂靜無聲沈寂了,仿佛是配置了高端的小轎車,只有汽車發動機聲音嗡嗡作響,聲聲入耳高速旋轉,歡快的工作著強勁有力,驅使汽車高速前進。

羽隊長眼觀四路耳聽八方,這一帶是遼闊無邊的戈壁沙漠,還是上坡路,沒有什麽危險,負重的發動機溫度好不容易升起來熱浪滾滾襲來,駕駛室溫度飆升溫暖如春,節節攀升,感覺有些熱了,解開了大衣扣子,皮手套也不用戴了,頓感溫馨幸福。

感覺口渴,從手扣裏取出溫熱的杯子,擰開蓋子喝了口水嗆住了,咳嗽連連,開車的兵杜一波用拳頭砸他脊背說:“呵呵——幹嘛這麽激動?是因為坐我的車嗎?”

“咳咳咳……咳咳咳……你你,你小子感覺不要太好。咳咳咳——我我,我滿足你娃的虛榮心坐你的車,你就是車隊獨一無二的一號,你夠資格嗎?嗯嗯,大家的心裏怎麽想?哼哼,尤其今天非同尋常,第一個接受人民群眾的檢閱,露臉了吧?咳咳咳……你小子就偷著笑吧。”

“呵呵——嘖嘖嘖,我也沒想到會出人意料這麽隆重?我算是福大命大捷足先登,星星沾了月亮的光了,謝謝你隊長,給,抽煙。” 杜一波扔過一包中華煙。

羽隊長舉起煙盒看了看,隨手又扔過去說:“咳咳咳……我沒資格消受。”

“且且——幹嘛呀隊長?我又不是處心積慮巴結你想幹什麽?也不讓你為我做什麽?你不是說,回去就讓我滾蛋嗎?嗯嗯,我們相處一場受益匪淺,情投意合,我敬佩你,服氣你,你有我這樣的兵不是恥辱,不會辱沒你響當當的名頭,無論我走到哪裏,一定不會丟你的人,我永遠都是你的兵。”

“你——咳咳咳……但願如此。你小子條件優越,眼高於頂,目中無人,這些毛病不克服,會成為孤家寡人,還能幹什麽?”

“唉——受教了隊長,我會記住的,抽煙吧,這也是借花獻佛。有肉不吃豆腐,你也是不拘一格灑脫的人,這點小意思也受不了?”

“呵呵,花言巧語,算你狠。”羽隊長順其自然,拆開煙盒抽了一根煙,“呼……”品味高檔的好煙別有風味,就是有與眾不同的獨到之處。

高高低低的沙丘綿延不斷,大大小小的丘陵撲面而來,像絕了大海凝固的浪花波濤雕塑一樣,紋絲不動迎來送往。車隊穿行其中爬高走低,跌宕起伏,頭車爬上浪尖,後車還在谷底,一拐彎就首尾相繼了,相互間還能打招呼,其樂無窮。

羽隊長愜意的打量四周,不知道什麽原因,突然莫名其妙大笑起來,渾身亂顫,還笑得很厲害,有些忍不住的勢頭。

聚精會神開車的杜一波一聽嚇了一跳,換了檔位說:“哦——隊長,你你,好著哩吧?嚇人搗怪的傻笑什麽?”

羽隊長還是有些忍不住笑了一陣,平息下來說:“哈哈哈……嘎嘎嘎……現在這皚皚白雪,和我們在高原雪域跑車是一樣的感覺滿目潔白,沒有一點點不同顏色,哪種無邊無際的絕望,能讓人發瘋。嗯——我為了讓大家保持冷靜,大白天把所有人逼進睡袋睡覺,不許看雪,害怕產生絕望的念頭。”

“哦——你你,你們大白天睡覺,不跑車呀?”

“嗯嗯,沒法跑車。雪大的能見度幾乎為零,十米之外就看不見什麽了,那裏又是人類從來沒有涉足過的地方沒有路,只能靠方位,憑感覺。”

“啊——哪哪,靠方位,憑感覺?那不是太危險了嗎?”

“嗯嗯,那可是。大坑被積雪埋得嚴嚴實實,表面上看平平整整,根本就看不出有什麽不同,汽車開上去就掉下去塌陷了,防不勝防,來不及踩剎車就陷進去,就是轉眼之間的事。”

“哎呦呦,陷進去了,還能出的來嗎?”

“切——不出來還能過年啊?嗯嗯——五六臺車連接起來同心協力,轟隆隆就拖出來了。”

“哎呦呦——那不是把車弄壞了嗎?”

“那當然,不過只是些皮外傷而已,不會傷筋動骨。嗯嗯——我們那時候開的是三橋驅動越野車,底盤高馬力大,車頭前面的保險杠還有卷揚機,自救能力特強,特皮實,一天翻車好幾次照樣跑。呵呵,我記得開路先鋒,就是現在的一排長黑子,那時候還是三班長,翻車的時候在駕駛室裏滾蛋蛋,頭上碰起來的包一個挨一個,一天好幾次翻車受不了,就和我打架,不當開路先鋒了,害怕再翻車了,就活不成了。”

“啊——哪哪,換別人啊?”

“哼哼——怎麽可能啊?無人可替,別無選擇還是他。呵呵,你知道我們倆個人關系鐵瓷,他拗不過我,我說除非你娃死了,我就饒了你,只要你娃還有一口氣就堅持到底,當逃兵沒門。否則,晚節不保晚,就活埋在雪坑裏。黑子一看我態度堅決,沒有商量的餘地,只有硬著頭皮開路。為了保護他不再受傷,我就把急救包拆開給他裹在頭上,臃腫的像個籮筐一樣,太搞笑了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你可真逗,一排長是試驗品啊?”

“呵呵……可不是嗎?你還別說,逼出來的見識,餓出來的聰明,水急則鳴,人急則智。黑子經過了兩天防不勝防的翻車,翻車翻出經驗來了,第三天只翻了一次車,第四天徹底不翻車了。”

“哦——水急則鳴,人急則智?真正是逼出來了,實踐出真知吶。”

“呵呵——那可是。從此以後,黑子練就成了火眼金睛洞察秋毫,平平整整的雪地裏,就能看到有沒有坑,有沒有溝?我為了表揚他,獎勵了一瓶酒。”

“啊——才才,才一瓶酒啊?太摳門了吧?應該多獎勵。”

“切——說什麽吶?那可是高原無人區,什麽東西在那裏都是獨一無二,無比珍貴,不像是在這裏有錢就可以獲得一切,那個地方有座金山也白搭,消耗一點無法補充。”

“哦——那可是,無人區嘛,能有什麽東西?嗯嗯——隊長,想想你馳騁高原,真讓人羨摹吶?”

“啊——別別別,你千萬不要羨慕,那種鬼地方不適合人類生存,千萬年來的時間,都是亙古不變永恒的,太可怕了,想起來都渾身顫抖,那樣的日子,我希望這一生都不要再故地重游,重蹈覆轍。嗯嗯,像你這樣的紈絝子弟養尊處優,意志不堅強,去一次就死翹翹回不來了。”

“哦——不不,不會吧?你把我看的這麽不堪?三排長劉曉強歲數小,都能去得,我怎麽就去不得?”

“你——哼哼,比起他來,還差得遠。”

“哦——哪些方面?比如說?”

“嗯——比如說,你自以為是不服管教,忠言逆耳聽不進去,打你一次你就記仇,心心念念就想找回場子,而劉曉強卻不一樣,不聽話我就拳腳相加,讓他知道痛,知道什麽是正確?什麽事情不可為?唉,一個人犯錯誤稀松平常,是一個人成長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經歷,知錯就改,善莫大焉,那是有機會改正錯誤;而有些錯誤,是一輩子沒有改過的機會,一失足成千古恨命喪黃泉,就灰飛煙滅了,你行嗎?一個人一輩子不容易,最難的是怎麽做人。”

“哦——這個……”杜一波一聽,猶猶豫豫說不出來了。

一口氣幾個小時過去了,車隊不知不覺間進入山區,羽隊長放眼看去眉頭緊鎖,影影綽綽的一座大山盡收眼底,霧氣繚繞,烏雲翻滾,山頂淹沒在雲層裏看不見,陡峭的山崖壁立千仞,積雪蓋不住的地方怪石嶙峋,花裏胡哨展現著。低矮的灌木層層疊疊落滿了積雪,高大的森林鱗次櫛比,綿延不絕,白茫茫氣勢如虹,仿佛天塹一般巍峨壯觀,橫旦在前面讓人望而生畏。

汽車已經很吃力的爬坡了,直路沒有多少,全是拐來拐去的盤山道路,曲曲山道彎彎。上面的道路與下面的道路相差幾十米高度,互相之間看得著,汽車的震動引起了雪崩,灌木叢上的積雪紛紛墜落,高大樹木上的積雪,同樣大片大片落下來紛紛擾擾。

陡峭的崖壁還是有些氣勢,落下來的積雪形成了霧氣被風吹散,雪崩只是規模小,形不成氣候,落在實處就安分了,形不成高山流水的氣勢,吞噬不了道路,不影響車隊正常行車。

羽隊長等待汽車拐彎側頭一看,緊跟在後面的車隊分散在好幾個彎道上,清清楚楚看得見。前面是炊事班的輜重糧秣重車,上坡顯得動力不足,拉開了距離,加大馬力忍辱負重,緊跟其後的車隊,雖然是空車跑得快,也是不能超車。

誰在什麽位置,不是稀裏糊塗一揮而就,而是有方方面面的因素促成。新兵老兵,人員素質,職位高低,技術狀況,車輛狀況都是有講究,就像梁山好漢排座次,能力大小先後次序,都要通盤考慮。凡事預則立,不預則廢,沒有規矩難成方圓。

綠色的汽車在潔白的雪地上賞心悅目,像飄帶一樣在盤山道路上曲曲彎彎舞動,伴隨著紛紛揚揚的雪花不棄不離,真有點飄飄欲仙的味道。山體高大雄偉綿延不絕,直入雲霄,山溝深不見底,霧氣繚繞。山道彎彎轉來轉去不見盡頭,盤旋迂回在山體上直沖山頂,驚險的讓人乍舌,有出不來氣的壓抑感覺。

沒完沒了的雪花,飄飄灑灑伴隨左右,紛紛擾擾擾亂視線,隨著地勢地形不同,飄落的雪花改變方向,說不上從什麽方位飄過來擾亂視線,讓人措手不及,真有些天荒地老的感覺。

羽隊長神情緊張的低頭看著掛在山體上沐浴在積雪中的車隊,在竭盡全力爬坡,轉彎的時候,車輪子雖說是有防滑鏈條防止打滑空轉,積雪太厚形不成阻力,還是有些打滑空轉,車速頓減,車屁股扭來扭去漂移控制不住,不由得讓人驚詫不已,頭皮發麻。

好在這些兵經過了鳳凰涅槃的抗旱救災,心理素質和開車技術已經千錘百煉了,日趨成熟,應付危機重重的冰雪道路,還是有些牽強附會的把握,一個個都謹小慎微緊隨其後,硬著頭皮迎頭趕上不掉隊,說不上從容面對,還是有些戰戰兢兢,如履薄冰的緊張。

怎麽看不到收尾的黑子?羽隊長心裏面就有些不放心了,擡起頭看了看車前頭的道路,都是急彎陡坡,和寶雞秦嶺的翻山道路原模原樣,驚險的別無二致,想停下車等黑子也不敢,害怕沒有了慣性的汽車更容易打滑,或者陡坡上停不住下溜,那可就自尋死路慘到家了。多米若骨牌效應就會凸顯,連環撞車就不可避免了,後果不堪設想。還是一鼓作氣勢如虎,爬到山頂平緩處再等待不遲,切不可因小失大。

越往上走,霧氣繚繞密度越大,能見度較低,就像進入了灰暗的雲層四周昏暗,山坡上雲霧翻滾,從山頂山滾滾而下的雲海,仿佛是奔騰不息的巨大瀑布,飛流直下三千尺,勢如破竹的洪水猛獸,打著旋窩翻滾著流淌下來氣勢如虹,好不壯觀,密密匝匝的雪花伴隨其中被吞噬了,能見度越來越低。

高處不勝寒,越往上走風越大,林濤聲呼嘯著震耳發聵,不斷轉彎,疾馳的雪花從不同方向撲過來,碰到風擋玻璃上擲地有聲,車窗玻璃關閉不嚴,偶爾從窗戶縫隙裏射進來的雪花,打在臉上親密接觸,就像找到了歸宿立刻化成水,冰涼冰涼往下淌,流水所到之處癢酥酥,忍不住就要擡起手擦一把。

山頂隱藏在雲霧裏看不見,仿佛真人不露相,露相不真人一樣躲起來,幸災樂禍看著不知死活的車隊勇往直前,不知道是迎來送往還是就地正法?毫不畏懼的車隊加足馬力引擎怒吼,全力以赴不斷攀升,打滑的車屁股扭來扭去,歪歪斜斜掌控不住驚險刺激,險象環生。

路邊的森林蔚為壯觀,密不通風,樹枝樹葉上兜不住的積雪,撲簌簌坍塌下來,大片大片砸在車上,“乒乒乓乓”擲地有聲,粉身碎骨全不顧,驚嚇著豪情滿懷的軍人們,看得人心驚肉跳,大氣都不敢出心臟狂跳,血壓升高,腎上腺素激增。

經過一個多小時左轉右拐,頭都轉暈了,終於看到了平緩路段,是兩個山峁之間的埡口,兩邊都是懸崖峭壁,光溜溜高不可攀,道路就在山脊的制高點上成了分水嶺。山那面翻滾過來的雲海波濤洶湧,推波逐浪,崔古拉朽,氣勢如虹越過啞口勢不可擋,又飛流直下翻下山跌落下去勢如破竹,勁風凜冽呼呼有聲,車隊就停在山脊雲海之中,滾滾霧氣環繞。

有幾臺負重車,長時間全負荷運轉,發動機溫度很高已經開鍋了,嗤嗤冒著蒸汽還不能熄火,怠速運轉慢慢減溫。此刻熄火溫度極高,會使機器活塞軸瓦發生粘連,造成損傷。戰士們已經是熟能生巧的老兵了,知道這些致命原理,等一會熄火,讓機器也喘口氣。

羽隊長從車裏面下來,仿佛置身在蒸鍋裏,身邊雲霧繚繞,滾滾流淌,寒徹透骨。公路上的積雪厚薄不一,有些地方被風吹成了雪嶺,有些地方形成了深淺不一的溝壑,一嶺嶺一層層風格迥異,各有千秋,擁擠在一起昭然若市,看起來有些驚心動魄,超乎想像。

他嘴裏面叼著煙,手裏面提著望遠鏡,想看到後面壓陣收尾的黑子,滾滾烏雲墨染一樣翻卷著,阻擋了視線一片茫然,卻能聽到山下面傳來汽車發動機沈悶的聲音,顯得及其吃力,估計還得十幾分鐘才能到達,他無奈的順著公路查看每一臺車的狀況。

下了車的戰士們,還是精力旺盛,有幾個關系貼切的,仿佛久別重逢喜不勝喜,毫不顧忌就打起了雪仗追逐嬉鬧,羽隊長一看就嗔怒的呵斥道:“腦子有病啊?要下山了,不好好檢查剎車系統,轉向系統,在這麽危險的地方打鬧,不想活了嗎?山脊兩面都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,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知道嗎?哼哼——出師未捷身先死,長使英雄淚滿襟,你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?什麽時候才能察言觀色管住自己?腦子進水了嗎?嘖嘖嘖,整天家讓人跟著你嘮叨煩不煩?有樣學樣,見賢思齊,看看老同志們在幹什麽?滾——再亂跑,我滅了你。”

不好意思的軍人們被當頭棒喝,吐了吐舌頭,拿起工具鉆進車底下檢查去了,羽隊長怒視著他們。劉曉強老遠就聽到他在訓人,一看是自己的兵,急急忙忙趕過來護犢子,跑到跟前已經結束了。

羽隊長一看他抱打不平的氣勢,瞪了一眼,就沒好氣地說:“哼哼,怎麽?想報仇還是想打架?”

“哎呦呦,隊長,你怎麽又訓人了啊?平時你不是不馴他們,老訓我嗎?現在怎麽了?心情不爽?還是……有什麽事跟我說,我去整死這般不知好歹的癟犢子,給你出氣好不好?” ……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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